• 墓园情——仱嘤



      为了默念哀悼逝去的人,一年当中有那么一天,便是拜祭日——重阳节。




      飞府,收拾好篮子里的菜肴和酒水,飞炀一身黑发白束装的向山上那顶端走去。白色,是冉卿最喜欢的颜色。

      翻山越岭,武底厚实的飞炀轻轻松松地到了山头,看到了远方那没墓没碑的小坟。垂下目敛,手指抚上腰间那块玉,思绪开始朦胧,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情景。


    ——“呐,为什么飞炀哥不给我爹娘的坟起个碑?”冉卿眨眨还有泪滴的眼睛。

    ——“小冉,拜祭求的是心意的诚心,无碑也罢。”飞炀耐心的解释。

    ——“是吗?”冉卿歪了歪头,认真的想。

    ——“呵呵…小冉,其实无碑坟也有另一个意思,那就是无悲也无愤。人死了,那些后人的悲伤或愤怒,都已经是前尘往事,何必让它们再次染指宁静的坟座呢。人虽死,但又有哪个何尝不想得到宁静的快乐和欢笑?”

    ——“小冉懂了…以后小冉不会在爹娘的坟前哭了。那么,如果有一天小冉死了,飞炀哥也帮我造个无碑坟吧!我不想看到飞炀哥为了我而哭泣……”冉卿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,平静的呼着空气。

    ——“小…冉……”看着面前肌肤苍白的冉卿,飞炀默默的伸出手,就在手指快碰到冉卿的肩膀时,他停住了。冉卿的病,他知道,但奈何却帮不了。直到小冉离开的那一天,飞炀的手始终都没搭上去,只留下那块印有玫瑰花状的玉在他手掌心上。


      默默地走向那座小坟,飞炀放下手中的东西,随意的靠着大树坐下。

      “小冉,炀哥来看你了。”轻靠在树干上,温柔的声音从唇边溢出。抚上胸前,飞炀一下一下的轻点着那里,好像只要一刻不留意,底下的那颗心就会失去控制激动的跳起来。

      盯着坟后那唯一的一朵小花,他不禁再次陷入恍惚。


    ——“小冉!小冉你在哪儿!!”惊慌失措的大喊,他急切了滚动着眼珠,在雨中森林寻找那抹仟细的身影。

    ——“我…我在这…飞…炀哥……”前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微弱嗓音。

    ——“小冉!振作点!炀哥这就带你去找大夫!”抱着浑身血水和污泥的冉卿,飞炀不顾打在身上的雨滴,只是一味的向前冲,一分也不想耽搁。

    ——“大夫,小冉他怎样了?”紧握拳头,飞炀的视线从踏进来那瞬间就没曾离开床上的人。

    ——“这…可不好办…公子的身子原本就已经七劳八损,这次的伤…每道都是致命点…就算老夫是再世华佗恐怕也无能为力…唉……”大夫叹息的错开视线,不忍看飞炀那绝望的眼神。

    ——“那、那大夫…有…还有多长的时间……”飞炀忍住哽咽的声音,微颤的问道。

    ——“五天。”说完以后,大夫摇了摇低下的头,便退出房间。房门外,大夫惋惜的抚弄着苍白的胡须,飞炀对冉卿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道,只是奈何天意弄人,当处他决定抛开飞帮下代掌门人的身份时,他最疼惜的冉卿却被飞帮长老暗算伤了五脏六腑,落下了一具病痛缠身的身体。隐居了几年,谁又能预料到飞帮为了让飞炀回意归帮,而再次向冉卿出手。


      在远处摘了几朵小花,飞炀开始编织起来。不久,一个五彩花圈已经编织好,放在了坟土上。

      “喜欢么?”看着花圈,他的声音开始沙哑,“小冉织给炀哥的,炀哥非常喜欢…非常喜欢……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早已枯萎了的草圈,飞炀将它放了在了五彩花圈旁。

      埋头于双膝中,飞炀努力克制自己不让情绪崩溃。就如,当初他的遗愿一样……


    ——静静地坐在床边,飞炀颤抖的摸着冉卿柔顺的长发,“小冉…都怪我没保护好你…才会害你……”飞炀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
    ——“飞…炀哥…你怎…么了…小冉不喜欢…飞炀哥的…哭…脸哦……”醒过来的冉卿,抬起虚弱的手,轻轻地抚摸着飞炀湿润的眼角。

    ——抓住那只幼瘦的手,飞炀将它按在了自己的脸颊,“没事,没事…小冉不是说过想四处游山玩水吗?那就快点把身子养好,炀哥带你去好不好?”

    ——冉卿怔了怔,微笑闭上眼睛道:“好…到时候飞炀哥记得带小冉去高山哦…要好高…好高的山…我…喜欢高山……”

    ——“嗯…小冉先睡会儿吧,药好了我再来叫醒你。”在飞炀转身的那一霎那,冉卿抓住了他的衣角。

    ——“飞炀哥,这个…草圈…给你的……”冉卿从衣襟里拿出了个沾有血迹的草圈,交给飞炀。

    ——没在意的接过了草圈,飞炀摸了摸冉卿的头,起身拿起药碗回到厨房煎药。眼泪,在转身后的那一刻,终于忍不住滴下。而房里的冉卿,也露出了个不符合他那张苍白脸色的灿烂笑容,然后闭上眼睛沉睡了过去。

    ——直到冉卿死去后很久的某一天,飞炀才从旁得知冉卿家乡的一个习俗后,从不离手的宝剑也瞬然掉了在地。飞快地回到了当初他离开的那间小房子,他看见了桌子上那个已经枯萎了的草圈,眼泪不自禁滑了下来。紧紧地将草圈抱在胸前,他弯起的嘴角依然存在,然而泪水…却始终没间断地流出眼眶。


      “天长地久…么……”飞炀将两个环圈重叠了在一起,捧在手里。

      当初那个习俗,让他原本已经死去了的心,再次燃烧起来,也让他下定决心了某件事情。

      冉卿所来自的那个家乡,大家都是与世无争的过着平凡的日子。在片地开满花草的家乡,有个让外人不解的习俗,那就是送环圈。一个环圈,一编即是一心意,一织便满盛爱意。每年春季,村里的女孩们便会摘拆各种韧草,编织成草圈送给心仪人。如果男方对女孩也有同样的意思,那便会在夏季时回赠一个花圈。而这一草一花的环圈,便是代表着一双一对,一心一意,天长地久。

      将拜祭品全部陈列排放,飞炀倒了两杯酒水,一杯放在坟前,而另一杯着拿在手中,迟迟不肯喝下,似乎…正在眷恋着什么东西。


    ——“我飞炀要你们血债血还!”厮杀不断的场面,飞炀红着双血眼不断的往飞帮总部走进去,一路上喷到身上的血滴从没停过,直到将所有长老的头颅割下后,他才甩掉了剑上的血迹,收了剑,践踏着遍布的尸体走出飞帮大门。

    ——当初要不是他入了飞帮并成为了下人帮主,冉卿就不会被暗伤至留下病根。当初要不是他一时的仁慈放过伤人者选择了离开,冉卿就不会再次受到杀身之祸,赔上了一条性命。

    ——走在冰冷的街上,飞炀颓废的靠在肮脏的墙上坐了下来,“为什么要杀了他…小冉只不过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小男孩…为什么你们不能放过他…为什么……”

    ——一年后,飞炀回到了那个地方,准备到山上去拜祭冉卿。在山脚下,他遇到了当时为冉卿医治的大夫。

    ——“这是冉卿生前托老夫交给你的书信。”当初为了报复,飞炀在将冉卿入葬后便匆匆离开了,所以这一封书信,至今都一直由大夫保管着。把信交给他以后,大夫拍拍他的肩膀,离开了山区。

    ——信:飞炀哥,对不起,小冉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……我冉卿的爹娘就早已身亡,要不是飞炀哥的收留,我早已经不在世上。是你教会我坚强,是你教会我什么叫做关心,也给了我活下去的意义,我真的很庆幸在这一世能够遇到飞炀哥。当初如果飞炀哥没离开飞帮,我想你已经是一个威震四方的飞帮帮主。本来为了你的前途着想,我应该照大长老的吩咐劝你三思,留在飞帮。然而,却因为我的自私,我选择了沉默。我知道飞炀哥离开飞帮是因为不想我遭到别帮别派的伤害,因为大家都非常清楚,我冉卿…是你的致命点。我不知道,原来我的自私,会害你失去那么多东西,飞家的名誉,飞帮的权威,和飞炀对帮派的忠诚诚信。我也不知道,自己留在你身边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,两次的暗杀当中,长老们都讽刺说我是个贱种,害你失去了一切,还不如死去算了。然而我…在面对着种种一切,却丝毫没有后悔的感觉,你知道为什么吗?我想…我喜欢上你了,喜欢上陪在我身边十六年的你,飞炀。


      垂下头轻轻尝了口酒,飞炀呼着平顺的气息。片刻,他一个仰头,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。

      从怀里拿出了两年前的那封信,飞炀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张,再次重温冉卿的亲字。


    ——信(续):虽然小冉真的很想留在炀哥身边一辈子,但是这一世,恐怕是不行了。如果有来世,我冉卿愿意等,等着飞炀哥的到来。三年,我给飞炀哥三年的时间,把我忘了。我希望三年后的飞炀哥能坦然得面对这一切,好好的过活。等到你百年归山后,我们再续未了情,好不好?那时候,我一定会紧紧的抱着飞炀,紧紧的…再也不放手……


      捏着信的一角,飞炀闭上眼露出了一个帅气的笑容。一滴看不清颜色的水滴落在信上,慢慢的化开。是黑,还是红的?

      看着由明转暗的天空,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污迹,然后仰躺了在坟边,紧紧贴着。随着逐渐冰冷的四肢,他的意识开始模糊,呼吸也变得急促。抓着胸前的衣襟,飞炀吃力的张口说话:“小冉,三年了,三年过去了…我始终忘不了你,你说三年后希望我能好好过活,那么我告诉你…见不到你,我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可能过的好……”

      “所以小冉,请原谅我选择这么做……若不是看见你的信,我早在两年前就随你而去。我知道这三年你一定不愿见到我,所以我等,等三年过去了,就能如愿来找你。失去了你,我这一生,还何有幸福可言…咳…虽然不能…同月同…日生…但我飞炀却愿…愿能与…冉卿同…月同日死……”

      原本已经擦干净的嘴角,再次被黑色的液体沾污,一滴滴不断涌出的黑液,将飞炀白色的衣服染上了刺眼的颜色。轻轻的合上双眼,那一直抓着衣襟的手,软弱的落了下来,胸前原本激烈的起伏,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      一瞬间,原本平静的夜空,忽然挂起了烈风,仿佛想将这一切悲悯的气氛,统统埋入烟土当中。随着空中最后一片叶子掉落,大地回归了该有的宁静,一切,又回到了源点。


      一年后,一位老人家惯例的来到了山上,拜祭逝去的人。

      “小冉,大夫来探望你了,你过得还好吗?”将拜祭品整理出来,他继续道:“老夫这一年过得很好,你的飞炀哥…也过得很好……”其实,老大夫已经和飞炀失去联络一年,是生是死他并不知道。只是,他并不忍心当着冉卿面前说些什么,“小冉,老夫将随儿孙们回到乡下住个三年五载,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,你要是感到孤单就抱梦给老夫,到时候老夫一定会回来探望你。”

      一边拜祭一边交谈,时间一晃过去了两个时辰,老大夫也开始姗姗的收拾东西,准备离开。

      在大夫离开之前,他无意间看见了坟后那一朵每一年都在此季开花的花儿。走上前去,他看见花儿旁边不知何时生出了一株小草,下意识的伸手想拔除。可是片刻,他便放弃了,随而摇头转身离去。

      在过往的三年期间,一朵轻柔的花儿,不像长在绿地上的其他花朵一样围绕着沃土,而是孤身独傲在坟旁的沙土上。此刻,在花儿的侧边,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嫩草,挺直着草腰逐渐往花儿处生长。而花儿的细根,也一点一点地围绕在草儿旁边,似乎想为它筑起围墙,不受侵害。

      当天空下起绵绵长雨时,花儿会往草儿的方向弯下了花枝,顶上的花朵与绿叶会为那株小草遮风挡雨,似乎不想让草儿受到雨水强劲的拍打…想好好保护它……


      时间飞速,一眨眼六年已经过去了,当年离城的大夫也随着考获功名的孩儿回到了这里。

      老大夫扶着拐杖,一步一步缓慢的爬上了山上,走到了冉卿的坟前。抬头一看,老大夫被眼前的场景惊讶得张大了嘴。原本只是潦潦用沙土建盖的无名山坟上,此刻竟然被一层油绿的小草给覆盖着,当中还开出了好几朵五彩并分的小花朵。不可思议的走前,六年前这块荒凉的土地,竟然能开出这么多花花草草。

      拿出绑在腰间的水袋,老大夫缓缓的灌溉着坟上的那些花草,当他走到坟后的时候,他眯着会儿眼,然后笑了。轻拍了下衣摆,老大夫鞠了一鞠躬后,便离开了。沿山往下走时,老大夫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,不禁再次欣慰地笑了出来。“原来…我怎么都没发现到……”当初的那个小坟和如今的这个略为宽阔的坟,到底是有了变化。而当中的变化,虽然让老大夫感到无比的震撼,但却也没丝毫没有惊讶。就好像是,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宿命。

      当年的那株嫩草,如今已经成长至人膝所高,傲立在众多花草当中。而那朵娇枝的小花儿,也开满了花苞,直立在草儿的旁边,不离不弃。如果仔细一看,你会发现,花儿和草儿的根枝,已经紧紧相连,绞缠在一起。彼此紧贴着对方,花儿和草儿的生命已连成一线,就好像是说,即便是死,它们也要相依相偎,共享连天。

      几年前花儿用尽枝身保护草儿,而如今我们看到的,却是茁壮的草儿弯鞠在花儿上方,为它遮风挡雨。不管是晴天,还是阴天…长长久久……





      重阳节,是人们回顾逝人的悲伤日子,可是对有些人来说,却是承诺的开端。比如说——飞炀和冉卿。







3 評論 :

  1. 泉续 提到...

    哎哟,不错哦。我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。泪崩。。。

  2. 仱嘤 提到...

    @泉续:你已经挤了一篇文出来,不错不错。乖,哥摸摸头哈。

  3. 泉续 提到...

    距离这么多天才勉强地挤出一篇,太久没写真的会生锈的。要去反省了。那个周公在哪里?陪我一起反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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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說M醬只有一位。【眾S君:ψ(╯▽╰ )】